邓州香严智闲禅师,青州人也。厌俗辞亲,观方慕道。在百丈时性识聪敏,参禅不得。洎丈迁化,遂参沩山。
山问:「我闻汝在百丈先师处,问一答十,问十答百。此是汝聪明灵利,意解识想,生死根本。父母未生时,试道一句看。」
师被一问,直得茫然。归寮将平日看过底文字从头要寻一句酬对,竟不能得,乃自叹曰:「画饼不可充饥。」
屡乞沩山说破,山曰:「我若说似汝,汝已后骂我去。我说底是我底,终不干汝事。」
师遂将平昔所看文字烧却。曰:「此生不学佛法也,且作个长行粥饭僧,免役心神。」
乃泣辞沩山,直过南阳睹忠国师遗迹,遂憩止焉。
一日,芟除草木,偶抛瓦砾,击竹作声,忽然省悟。遽归沐浴焚香,遥礼沩山。赞曰:「和尚大慈,恩逾父母。当时若为我说破,何有今日之事?」
乃有颂曰:「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持。动容扬古路,不堕悄然机。处处无踪迹,声色外威仪。诸方达道者,咸言上上机。」
沩山闻得,谓仰山曰:「此子彻也。」仰曰:「此是心机意识,著述得成。待某甲亲自勘过。」
仰后见师,曰:「和尚赞叹师弟发明大事,你试说看。」
师举前颂,仰曰:「此是夙习记持而成,若有正悟,别更说看。」
师又成颂曰:「去年贫未是贫,今年贫始是贫。去年贫,犹有卓锥之地,今年贫,锥也无。」
仰曰:「如来禅许师弟会,祖师禅未梦见在。」师复有颂曰:「我有一机,瞬目视伊。若人不会,别唤沙弥。」
仰乃报沩山,曰:「且喜闲师弟会祖师禅也。」
﹝玄觉云:「且道如来禅与祖师禅分不分?」长庆棱云:「一时坐却。」﹞
师初开堂,沩山令僧送书并拄杖至。师接得便哭:「苍天!苍天!」僧曰:「和尚为甚么如此?」
师曰:「只为春行秋令。」上堂:「道由悟达,不在语言。况是密密堂堂,曾无间隔,不劳心意,暂借回光。日用全功,迷徒自背。」僧问:「如何是香严境?」
师曰:「华木不滋。」问:「如何是仙陀婆?」师敲禅床曰:「过这里来。」问:「如何是现在学?」师以扇子旋转示之,曰:「见么?」
僧无语。问:「如何是正命食?」师以手撮而示之。问:「如何是无表戒?」
师曰:「待阇黎作俗即说。」问:「如何是声色外相见一句?」
师曰:「如某甲未住香严时,且道在甚么处?」
曰:「恁么则亦不敢道有所在。」
师曰:「如幻人心心所法。」问:「如何是直截根源佛所印?」师抛下拄杖,散手而去。问:「如何是佛法大意?」
师曰:「今年霜降早,荞麦总不收。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以手入怀作拳,展开与之。僧乃跪膝,以两手作受势。
师曰:「是甚么?」僧无对。问:「离四句,绝百非,请和尚道。」
师曰:「猎师前不得说本师戒。」
上堂:「若论此事,如人上树,口衔树枝,脚不蹋枝,手不攀枝,树下忽有人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不对他,又违他所问。若对他,又丧身失命。当恁么时作么生即得?」
时有虎头招上座出众云:「树上即不问,未上树时请和尚道。」师乃呵呵大笑。
师问:「僧甚处来?」
曰:「沩山来。」
师曰:「和尚近日有何言句?」
曰:「有。」僧问:「如何是西来意?」和尚竖起拂子。
师曰:「彼中兄弟作么生会?」
曰:「彼中商量道,即色明心,附物显理。」
师曰:「会即便会,著甚死急!」僧却问:「师意如何?」师亦竖起拂子。
﹝玄沙云:「只这香严脚跟未点地。」云居锡云:「甚么处是香严脚跟未点地处?」﹞
师有偈曰:「子啐母啄,子觉母壳。子母俱亡,应缘不错。同道唱和,妙云独脚。」师凡示学徒,语多简直。有偈颂二百余篇,随缘对机,不拘声律,诸方盛行。后谥袭灯禅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