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拾得(文殊普贤示现)
2、襄州庞蕴居士.少年时即悟尘劳苦空,遂发心探求解脱之真谛。唐贞元年间,前往南岳,参谒石头希迁禅师。庞居士问: “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石头禅师连忙用手掩住庞居士的嘴。庞居士豁然有省。有一天,石头禅师问道:“子见老僧以来,日用事作么生(你自从见老僧以来,在日常事务中,如何用心)?”庞居士回答说 “若问日用事,即无开口处。”说完,遂呈上自己写的悟道偈子:“日用事无别,唯吾自偶谐。头头非取舍,处处没张乖。朱紫谁为号,青山绝点埃。神通并妙用,运水及搬柴。”石头禅师看了他的偈子,点头表示肯定,并希望他出家,问道:“子以缁邪,素邪?”庞居士道:“愿从所慕。”他选择了居士生活,而没有落发出家。在石头座下参学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前往江西参礼马祖。初见马祖,他又抛出了那个老问题:“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马祖道:“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庞居士于言下顿领玄旨,从前所残留的疑情一扫而光。
3、相国裴休居士.任洪州刺史的时候,结识黄檗希运禅师。当时,希运禅师在黄檗山大安精舍隐修,终日混迹于僧众之中,做一些诸如扫洒殿堂之类的杂务,人莫测其深浅。一日,裴休入寺烧香,寺院主事僧负责接待。在参观一处壁画的时候,裴休问:“是何图相?”主事僧回答道:“高僧真仪。”裴休问道:“真仪可观,高僧何在?”主事僧无言以对。裴休又问:“此间有禅人否?”主事僧道:“近有一僧,投寺执役,颇似禅者。”裴休道:“可请求询问得否?”于是,主事僧急忙把黄檗禅师叫来,裴休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黄檗禅师,心里很高兴,于是对黄檗禅师道:“休适有一问,诸德吝辞,今请上人代酬一语。”黄檗禅师道:“请相公垂问。”裴休于是把刚才的问话重复了一遍。黄檗禅师大声喊道:“裴休!”裴休应诺。黄檗禅师道:“在甚么处?”裴休当下知旨,如获至宝,欣喜不已,连声赞叹道:“吾师真善知识也!示人克的若是,何故汩没于此乎(他开示人如此切中肯綮,为什么隐没在这里呢)?”寺院里的僧众都愕然不已。在黄檗禅师的诱导下,裴休不仅彻底通达了祖意,而且对教相也很精通。诸方禅德都赞叹裴相国不愧出于黄檗之门下。裴休生前为弘扬佛法做了很多文字工作。他收集整理了黄檗禅师的语录《传心法要》和《宛陵录》,并亲自书写作序,同时他还书写过《大藏经》五百函。此外他还为圭峰宗密禅师的《禅源诸诠集》、《原人论》及《圆觉经疏注》、《法界观》等书作过序。他还写过发愿文,流传于世。
4、黄庭坚号山谷居士.幼时极聪颖,能过目成诵,后被哲宗召为校书郎、著作佐郎、起居舍人等职。孝心很重。有般若夙习,虽身在仕途,而心胸淡泊。虽出入宗门较早,与诸长老过从甚密,但开始的时候并未有信向之心。他原先喜欢作艳情之诗词,颇得世人欢心。一日,山谷居士礼谒圆通法透禅师。当时李伯时亦参访法秀禅师。李伯时是一代著名画家,擅长画马。法秀禅师呵斥李伯时说:“汝士大夫以画名,矧又画马期人夸,以为得妙妙,入马腹中,亦足惧!”山谷居士在旁边听了,便笑。法秀禅师于是转过身亦呵斥他道:“大丈夫翰墨之妙,甘施于此乎?”山谷居士讥笑道:“无乃复置我于马腹中邪?”法秀禅师正色道:“汝以艳语动天下人淫心,不止马腹中,正恐生泥犁耳!”山谷居士一听,惊恐不已,当即便忏悔谢罪,从此以后再也不作淫词艳曲了。经法秀禅师的警策,山谷居士从此信心日长,孜孜于道,曾著有《发愿文》,并痛戒酒色,每天饮食非常简单,朝粥午饭而已。元祐年间参礼晦堂禅师(黄龙祖心),乞示修行捷要之处。晦堂禅师问道:“只如仲尼道,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者。太史居常如何理论?”山谷居士正要开口论对,晦堂禅师连忙打住道:“不是!不是!”山谷居士一听,迷闷不已。一日,山谷居士陪侍晦堂禅师于山间经行,恰逢岩边的一棵桂花正在盛开,清香四溢。晦堂禅师问:“闻木犀华香么?”山谷居士道:“闻。”晦堂禅师道:“吾无隐乎尔。”山谷居士一听,心中迷闷当下释然。于是他便礼谢晦堂禅师,说道:“和尚得恁么老婆心切。”晦堂禅师笑道:“只要公到家耳。”晦堂祖心禅师手下有两大高足:一是死心(悟新),一是惟清(灵源)。山谷居士皆与二大士结为方外之好。一日,山谷居士至云岩,参礼死心禅师。死心禅师一见,便张大眼睛问道:“新长老死,学士死,烧作两堆灰,向甚么处相见?”山谷居士被问得无言以对。于是死心禅师便将他约到门外,告诉他说:“晦堂处参得底,使未著在(晦堂处所参得的,在这里用不上)。”山谷居士一听,茫然不知其旨。山谷居士后贬官黔州,心无所系,其向道之心日切,修行比以前更加精进。不久,他便洞明了死心禅师所问之意,于是写信告诉死心禅师道:“往年尝蒙苦苦提撕,长如醉梦,依俙在光影中。盖疑情不尽,命根不断,故望崖而退耳。谪官在黔南道中,昼卧觉来,忽尔寻思,被天下老和尚谩了多少!唯有死心道人不肯,乃是第一相为(亦作“慈悲”)也,不胜万幸!”山谷居士悟道后,惟清禅师亦曾寄诗偈祝贺。晦堂禅师示寂后,山谷居士非常感念师恩,曾作晦堂塔铭。一代禅与文士的方外之契,就这样被后世传为佳话。
5、礼部杨杰居士,号无为。平生最好参禅,曾历参诸山名宿,但均未契旨。晚年谒天衣义怀禅师。义怀禅师每每为他举庞蕴居士机语,令他参究。后来有一年,杨杰居士奉陪皇上登泰山行祀。一天早晨,鸡刚一叫,他便登上泰山顶,正好看到日出如盘涌,忽然大悟。后因为母亲去世,闲居阅藏,遂栖心净土,并绘丈六阿弥陀佛像,随身观念。后被提为礼部员外郎,出任浙江提点刑狱。不久即谢世。
6、苏东坡居士.少有大志,幼时其母程氏亲自教他读书。后中举,并得到欧阳修的器重。在仕途上几起几落,坎坷不平。多亏他学佛,性情豪放,不以为意。他曾在自己的一张写真上,戏题道:“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琼州。”东坡居士接触佛教比较早。在任杭州通判的时候,他就亲近过钱塘圆照法师。当时,钱塘圆照法师正大弘净土法门。为感念父母养育之恩,东坡居士请人画了一幅阿弥陀佛像,用来超荐父母。此后,东坡居士每至一地,都要随身带上这幅阿弥陀佛像,并且告诉人说:“吾往生公据也。”一天,东坡居士往城南安国寺焚香默坐,克已悔过。坐了一会儿之后,他突然觉得身心皆空,当即便领悟到罪垢之性了不可得。后来游庐山,夜宿东林寺,与常总禅师谈论无情说法之话头,豁然有所省悟。黎明的时候,他便作偈呈给常总禅师,偈曰:“溪声便是广长舌,山色岂非清净身?夜来八万四千偈,他日如何举似人。”同时还有咏庐山诗云:“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东坡居士后去高安向他弟弟苏辙辞行。到高安的头一天晚上,苏辙正与真净克文、圣寿省聪联床共宿,夜间三人都梦见自己迎接五祖师戒禅师。第二天东坡居士便到了。他们一起相谈甚欢。后来有人认为东坡居士是五祖师戒禅师的转世,就是从这里来的。在众多禅师中,与东坡居士交往最密切,时间最长的要算佛印了然禅师,他俩之间有不少妙趣横生的诗禅酬和,为后人留下了许多回味无穷的佳话。东坡居士晚年病重将逝,临终前,门人钱济明侍立于床前,问道:“公平日学佛,此日如何?”东坡居士道:“此语亦不受。”后径山惟琳禅师前来看望他,提醒他说:“先生践履至此,更须著力。”东坡居士应声道:“著力即差。”说完便庵然而逝。春秋六十六岁。
7、参政苏辙居士.苏东坡弟弟。命运坎坷不平。在归隐之数十年期间,苏辙罕与人交往,终日惟默坐而已。苏辙接触佛教也比较早。在任期间,他先后亲近过佛印了元、黄檗道全、寿圣省聪、洪州上蓝等大善知识,最后于上蓝座下得悟心性。神宗元丰三年,苏辙被贬至江西高安。此间,他经常上黄檗山,亲近道全禅师。道全禅师曾经仔细地打量着苏辙,说道:“君静而慧,苟留心宗门,何患不成此道?”在道全禅师的鼓励之下,苏辙从此便开始参禅打坐,并多次向道全禅师请求决疑。奈何因缘未到,未能契会宗旨。后来,苏辙又前往筠州寿圣寺,礼谒省聪禅师。省聪禅师道:“圆照未尝以道语人,吾亦无以语子。”苏辙一听,便得言外之旨。后来拜访州上蓝顺禅师(与其父苏洵相好)。二人相得欢甚。苏辙向顺禅师咨决心法,顺禅师便为他举马祖搐鼻之公案。苏辙一听,言下大悟。
8、丞相张商英居士,号无尽居士。张商英居士身材高大俊伟,豪迈负气。初任主簿。一日游僧寺,见藏经梵夹,金字齐整,装璜严丽,怫然作色道:“吾孔圣之书,乃不如胡人之教,人所仰重?”回家后,张商英坐在书房里,研墨吮笔,凭纸长吟,折腾到半夜,也不肯睡觉。他的妻子向氏招呼道:“官人,夜深何不睡去?”张商英于是便把自己辟佛的想法告诉了向氏:“正此著无佛论。”向氏应声答道:“既是无佛,何论之有?当须著有佛论始得。”张商英一听,颇为惊疑,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也就作罢。一天,张商英拜访他的一位同僚,看到同僚家佛龛上面放着经卷,便问:“此何书也?”同僚道:“《维摩诘所说经》。”张商英于是便将该经借回家阅读。向氏问:“看何书?”张商英道:“《维摩诘所说经》。”向氏道:“可熟读此经,然后著无佛论。”张商英一听,心里感到很后怕,同时觉得妻子的话颇为奇异。从此以后,张商英对佛教深信不疑,并留心于祖道,随有机会,即参学请益。元祐六年(1091),张商英调为江西漕运史。其间,他拜谒了东淋照觉常总禅师。常总禅师诘问张商英居士之所见处,发现他之所见与自己的证悟相符合,于是便给予印可。但是兜率从悦禅师知道张商英还没有彻悟,尚有疑滞在。有天晚上,张商英住在兜率院里。从悦禅师便与张商英大谈佛法。谈至深夜,二人慢慢地谈到了宗门中事这个话题。从悦禅师便单刀直入地问道:“东林既印可运使,运使于佛祖言教有少疑否?”张商英道:“有。”从悦禅师道:“疑何等语?”张商英道:“疑香严独脚颂、德山拓(同“托”)钵话。”从悦禅师道:“既于此有疑,其余安得无邪?只如岩头言末后句,是有邪?是无邪?”张商英道:“有。”从悦禅师一听,便哈哈大笑,独自回方丈,关上门休息去了。被从悦禅师这么一问,张商英此时方肯承认自己心里原来并不踏实,尚有疑团在。因此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老想着这个公案,睡不安稳。到了五更,他下床小解,不小心踢翻了尿壶,一下子豁然大彻,猛然明白了岩头和尚所说的末后句。从悦禅师开示道:“参禅只为命根不断,依语生解。如是之说,公已深悟。然至极微细处,使人不觉不知,堕在区宇。”(从悦禅师所说的“参禅只为命根不断,依语生解。”正是参禅人,尤其是知见深厚的人,最容易犯的一个大毛病。多少人因为依语生解而当面错过了自己的本来面目。真学道者当于此处痛切反省!)张商英官至尚书左丞,其间因遭蔡京诋毁,一度被贬。蔡京罢相后,商英被重新起用。后因干练有为,整治有功,为同僚所忌,被排出京师,安置于衡州。张商英居士在荆州的时候,与圆悟克勤禅师有过一段法缘。除了圆悟克勤禅师之外,张商英还亲近过大慧宗杲禅师。张商英将宗杲禅师请到自己的府第西斋供养,朝夕相谈甚欢。张商英临终有偈曰:“幻质朝章八十一,沤生沤灭无人识。撞破虚空归去来,铁牛入海无消息。”言毕取枕头掷于门上,声如雷震。众人探视,已去矣。据明云栖袾宏《往生集》中记载,张商英曾有净土发愿文云:“思此世界,五浊乱心,无正观力,无了因力。自性唯心,不能悟达。谨遵释迦金口之教,专念阿弥陀佛,求彼世尊愿力摄受,待报满时,往生极乐,如顺水行舟,不劳自力而至矣。”(禅净双修,以净为归,在北宋后期佛教界已成为时代之潮流。)
9、清献公赵抃居士,任殿中侍御史,为人耿介,不避权贵,京城里的人都称他为“铁面御史”。赵抃居士平生不治资业,不近声色,乐善好施,恤贫救人不可胜计。四十余岁开始栖心佛教。经常亲近佛慧禅师,请益佛法。可是,赵抃居士每次参问,佛慧禅师却从不容他措置一词。赵抃居士后掌管青州。政事之余,他经常参禅打坐。一次他正在打坐的时候,忽然雷霆大震,他便当即契悟。赵抃居士的同僚好友富郑公(富弼)亦好宗门之事,然未有所趣。赵抃居士勉励他说:“抃不佞,去年秋初,在青州因有所感,既已稍知本性,无缺无余,古人谓安乐法门,信不诬也。”后来,富弼果然于颖州华严院颙禅师座下悟道。赵抃七十二岁的时候,以太子少保之职,退休归养故里。赵抃居士临示寂前,寄信给佛慧禅师道:“非师平日警诲,至此必不得力矣。”然后遍辞亲友,趺坐而化。
10、签判刘经臣居士,少年时以才高俊逸,登上仕途。后醉心祖道,一心想开悟见性。刘经臣后抵京师,礼谒慧林若冲禅师。若冲禅师为他举雪窦禅师接引一位僧人的公案----有僧问雪窦重显禅师:“如何是诸佛本源?”雪窦禅师答道:“千峰寒色。”若冲禅师刚把这则公案举完,刘经臣居士言下有省。那一年岁末,刘经臣居士移官洛下,这使得他有机会经常参礼韶山杲禅师。将去任的时候,刘经臣居士特地前来辞别韶山杲禅师。韶山禅师嘱咐他说:“公如此用心,何愁不悟?尔后或有非常境界,无量欢喜,宜急收拾。若收拾得去,便成法器。若收拾不得,则有不宁之疾,成失心之患矣。”不久,刘经臣居士又来到京师,到智海寺从正觉本逸禅师参学。智海禅师道:“古人道,平常心是道。你十二时中放光动地,不自觉知,向外驰求,转疏转远。”刘经臣听了,更加疑惑不解。一天晚上,刘经臣入室参请,智海禅师特地拈出“何者是佛,尊者曰见性是佛”一语,考问刘经臣居士。刘经臣居士不能应答,心中更加迷闷,只好退下,回房间就寝。他好不容易才睡了一会儿,到五更的时候,又被心中的疑团弄醒了。于是他便打起精神,接着参问“见性是佛”这个话头。刚一参问,突然眼前出现种种异相,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表里通彻,六根震动,天地回旋,如云开月现。他一时喜不自胜。这时他忽然想起韶山杲禅师临别时所嘱咐他的话。他终于警觉起来,明白这一切都是幻景,不能执着,于是便不再理睬,将它们都压下去了。天亮以后,刘经臣居士便来到智海禅师的丈室,把夜间的经过全部告诉了智海禅师。智海禅师于是为他证明,并且告诉他说:“更须用得始得。”刘经臣居士便问:“莫要践履否?”智海禅师一听,便厉声喝道:“这个是甚么事,却说践履?”刘经臣居士于是言下默契。曾作词云:明道在乎见性。余之所悟者。见性而已。人之于道。犹鱼之于水。未尝须臾离也。唯其迷己逐物故。终身由之而不知。大道只在目前。要且目前难睹。欲识大道真体。不离声色言语。柰何此道唯可心传。不立文字。幸余一夕开悟。凡目之所见。耳之所闻。心之所思。口之所谈。手足之所运动。无非妙者。得之既久。日益见前。每以与人。人不能受。然后知其妙道果不可以文字传也。呜呼。是道也。有其人则传。无其人则绝。余既得之矣。谁其嗣之乎。
11、秘书吴恂居士,一日入室请益,晦堂禅师告诉他说:“平生学解、记忆多闻即不问,你父母未生已前,道将一句来。”吴居士正要开口议对,晦堂禅师举起拂子便打。吴居士当下契会深旨,遂连作三偈呈晦堂禅师。
12、左丞范冲居士,先后任兵部侍郎、刑部尚书等职。南宋高宗即位后,又任资政殿学士。范冲居士频繁接触佛教并悟道,是在他以翰林学士的身份出守豫章期间。有一天,范冲居士上庐山礼谒圆通道旻禅师。饮茶毕,范冲居士喟然长叹道:“某行将老矣!堕在金紫行(官场)中,去此事(悟道解脱)稍远。”圆通和尚于是呼内翰之名。范冲居士便应喏。圆通和尚反问道:“何远之有?”范冲居士言下回光返照,不禁欢喜踊跃,遂请求道:“乞师再垂指诲。”圆通和尚便道:“此去洪都有四程。”范冲居士正要拟思,圆通和尚道:“见即便见,拟思即差。”范冲居士于是豁然有省。
13、枢密吴居厚居士,历任武安节度推官、户部侍郎、龙图阁学士、尚书右丞、资政殿学士等职。吴居厚曾拜谒过庐山圆通道旻禅师。他告诉道旻禅师:“某往赴省试,过此,过赵州关,因问前住讷老(指圆通居讷禅师):‘透关底事如何?’讷曰:‘且去做官。’今不觉五十余年。”道旻禅师便问:“曾明得透关底事么?”吴居士道:“八次经过,常存此念,然未甚脱洒在。”道旻禅师于是将一把扇子递给吴居士,说道:“请使扇。”吴居士接过后,便挥动着扇子。道旻禅师问道:“有甚不脱洒处?”吴居士一听,忽然有省,便道:“便请末后句?”道旻禅师于是挥扇两下。吴居士道:“亲切,亲切。”
14、谏议彭汝霖居士,曾为秘书丞、谏议大夫等职,后被贬知泰州。汝霖居士曾把自己手写的《观音经》赠给庐山圆通道旻禅师。圆通禅师拈起《观音经》,问:“这个是《观音经》,那个是谏议经?”汝霖居士道:“此是某亲写。”圆通禅师道:“写底是字,那(哪)个是经?”汝霖居士笑道:“却了不得也。”圆通禅师道:“即现宰官身而为说法。”(自性虽了不可得,要且不离日用。)汝霖居士道:“人人有分。”圆通禅师道:“莫谤经好!”汝霖居士便问:“如何即是?”圆通禅师遂举经示之。汝霖居士便拊掌大笑云:“嗄(a,表示惊讶)!”圆通禅师道:“又道了不得!”汝霖居士便礼拜。
15、中丞卢航居士,一日与圆通道旻禅师正围着火炉烤火。卢航居士问:“诸家因缘,不劳拈出。直截一句,请师指示。”圆通禅师便拱手作礼,并厉声道:“看火!”卢航居士一听,急忙拨动衣服,以为着火了。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大悟,于是欣然礼谢道:“灼然!佛法无多子。”圆通禅师又喝道:“放下著!”卢航居士连声应:“喏,喏”。(卢航居士在烤火的时候问直截之旨,心已不在当下。不在当下又如何体取直截之旨?“看火”二字,有千钧之力,将卢居士飘忽的思绪嘎然截断,拉回到当下。惊慌之中,发生了什么?依旧是暖烘烘的火炉!在日常生活中,类似的场景肯定不少,我们能否抓住,除了功夫之外,还要看我们的见地和信心是否到位。到位了,才真正敢说原来佛法无多子。若有丝毫的不到位,则难逃种种奇思妙想。)
16、左司都贶居士,一日问圆通禅师:“是法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当如何凑泊?”圆通禅师道:“全身入火聚。”都贶居士又问:“毕竟如何晓会?”圆通禅师道:“蓦直去。”(世人遇境,不免分别,所以总是曲曲折折,粘粘糊糊的,不是被左边绊住了,就是被右边挂住了,最难得的是潇洒地蓦直去。真要做到蓦直去,须是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始得。)都贶居士不明其旨,便沉吟。(一沉吟即是拐弯抹角,与蓦直去已是背道而驰。)圆通禅师道:“可更吃茶么?”都贶居士道:“不必。”(如响应声,真正是蓦直去!)圆通禅师于是便趁机点拨道:“何不恁么会?”都贶居士忽然契旨,欣喜道:“元来太近!”圆通禅师便道:“十万八千。”(明眼宗师接人,不会留一丝一毫的把柄给学人的。随说随扫,所谓不立一法,要在解粘去缚。)都贶居士于是口占一偈:“不可思议,是大火聚。便恁么去,不离当处。”圆通禅师听了,便道:“咦!犹有这个在。”(这一句真是试金石,心中若有半点疑滞,即脚不点地。)都贶居士道:“乞师再垂指示。”圆通禅师道:“便恁么去,铛是铁铸。”(铛是铁铸,还疑什么!)都贶居士于是便向圆通禅师顿首礼谢。
17、比部孙居士。一日,杨歧方会禅师来访,正好赶上他在处理公事。孙居士问:“某为王事所牵,何由免离?”杨歧禅师指着案头,问道:“委悉(洞彻、看破)得么?”孙居士道:“望师点破。”杨歧禅师道:“此是比部弘愿深广,利济群生。”孙居士很惊诧,便问:“未审如何?” 杨歧禅师于是以偈示曰:“应现宰官身,广弘悲愿深。为人重指处,棒下血淋淋。”孙居士一听,言下有省。(初学佛的人,或学还不到位的人,一般都很容易将佛法与世法对立起来。孙居士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杨歧禅师的开示非常透辟和圆融。若真发心利他,悲深愿重,虽身处官场,“棒下淋淋”,亦是菩萨的救度行为。)
18、提刑郭祥正居士,字功甫。为保信军节度判官,后受排挤,出为汀州通判。不久又弃官隐居青山,其居所名“醉吟庵”。祥正居士少时即志乐泉石,不羡纷华。辞官后,他便一心投入宗门,参究生死大事。一日,祥正居士礼谒白云禅师,正好赶上白云禅师上堂说颂曰:“上大人,丘乙己,化三千,七十士。尔小生,八九子,佳作仁,可知礼也。”祥正居士闻后,心中忽然生起大疑情来,耿耿于怀,透脱不得,亦放下不得。经过几天的参究,一日,祥正居士偶然听到有一小儿背诵这道偈颂,忽然有省。为了进一步勘验郭祥正居士,白云禅师问道:“牛醇(同“驯”)乎?”[古人把观心做功夫比作牧牛。牛驯服了,表示功夫上路。]祥正居士道:“醇矣。”白云禅师一听,便厉声呵斥。祥正居士不觉起身拱立。白云禅师便道:“醇乎醇乎,南泉、大沩无异此也。”[南泉、沩山二禅师都曾提到,百年之后,要化作一头水牯牛。]从此以后,祥正居士再不疑滞。郭祥正居士悟道后,即开始游方参学,先后礼谒过五祖法演、佛印了元等大德。
19、金陵俞道婆,以专卖油餈为生。平时,她常随信众入寺向琅邪永起禅师参学。琅邪禅师教她参究临济禅师“无位真人”个话头——临济禅师上堂云:“赤肉团上有一无位真人,常从汝等诸人面门出入。未证据者看看”。时有僧出问:“如何是无位真人?”师下禅床把住云:“道!道!”其僧拟议。师托开云:“无位真人是什知乾屎橛!”便归方丈。----俞道婆于是谨遵师旨,一心参究。一日,俞道婆正在街上卖油餈。忽然一个乞丐在唱云:“不因柳毅传书信,何缘得到洞庭湖?”俞道婆一听,便当下大悟,兴奋得将手中装油餈的盘子扔在地上。她的丈夫站在一旁,斜着眼看着她,呵斥道:“你颠(发疯)邪?”俞道婆打了他一巴掌,说道:“非汝境界!”说完,便飞快地跑到山寺,礼拜琅邪禅师。琅邪禅师远远地看到她来了,知道她已经契悟,便问:“那个是无位真人?”俞道婆应声答道:“有一无位人,六臂三头努力嗔。一擘华山分两路,万年流水不知春。”琅邪禅师遂予印可。从此以后,俞道婆便声名大著。俞道婆悟道后,经常与往来禅客进行机锋竞辩。凡有僧至其门口,她便道:“儿,儿。”如果来僧拟议,俞道婆便立即掩门不出。此事后来传到佛灯守珣禅师的耳朵里,于是守珣禅师便前来勘验。俞道婆见守珣禅师来了,一如从前所作。守珣禅师反问道:“爷在甚么处?”俞道婆便转身拜露柱。守珣禅师于是一脚将她踏倒在地,说道:“将谓有多少奇特!”说完,便走出门外。俞道婆快捷地从地上爬起来,喊道:“儿!儿!来,惜你则个!”守珣禅师便径直往前走,竟不回顾。[“儿”是指尚未找到本来面目、背家浪走的苦恼众生,与“儿”相对的“爷”或者“甚人”,是指能生万法的自性。从俞道婆所作之颂及应对大德之勘验的作派来看,她虽是一个在家女众,却大有“临机不让师”的丈夫气概。]
20、张栻居士,丞相张浚之子。因上疏议论时事而遭权臣忌恨,一度退职隐居。张栻居士在任期间,曾经参访过东林道颜禅师。张栻居士问道颜禅师:“见即便见,拟思即差,又作么生?”道颜禅师道:“还同不知有。”张栻居士又问:“正当知有时如何?”[宗门中,常把已明心见性的人,称之为“知有的人”。知有的人同样闻声见色,只是他不分别计度而已。]道颜禅师道:“闻声见色只如常。”张栻居士一听,豁然有省。
21、枢密徐俯居士,少时怀才负气,颇为其舅父黄山谷所重。在随侍父亲龙图徐禧外出就任期间,徐俯居士得以有机会经常礼谒法昌倚遇和灵源惟清二位禅师。三人常常语论终日。那时,徐俯居士尚未入佛门,故听了两位禅师的言论,茫然无知。后因目睹法昌倚遇禅师临终时,预知时至,在笑谈之间自在迁化,徐俯居士深感诧异,原来生死是可以自主的,从此以后,他便开始笃信佛教。后父亲徐禧不幸战死沙场,给徐俯居士的打击很大。为报罔极之恩,徐俯居士特地邀请灵源惟清禅师来到他守孝的地方说法。那天,灵源禅师登座说法完毕,最后问道:“诸仁者,只如龙图(徐禧)平日读万卷书,如水传器,涓滴不遗。且道寻常著在甚么处?而今舍识之后,这著万卷书底,又却向甚么处著?”徐俯居士一听,言下大悟,说道:“吾无憾矣!”灵源禅师便下座,问道:“学士适来见个甚么,便恁么道?”徐俯居士道:“若有所见,则钝置和尚去也(如果我回答说有所见,则埋没了和尚,显得和尚鲁钝无智)。”灵源禅师便道:“恁么则老僧不如。”徐俯居士道:“和尚是何心行?”灵源和尚便哈哈大笑。
22、郡王赵令衿居士,任职期间,为事简洁,政通人员,经常与禅僧交游。他把自己的堂室称之为摩诘丈室。当时,正值圆悟克勤禅师居瓯阜弘法。赵令衿居士于是在政事之余,欣然前往请益,愿受炉锤。开始,圆悟禅师不肯开示法要,但是赵令衿居士一再固请,不得已,圆悟禅师便道:“此事要得相应,直须是死一回始得。”赵令衿居士一听,当下便默然有契。圆悟禅师见其疏后,知道他已明悟心性,遂印可,并嘱咐他要好好护念。
23、侍郎李弥逊居士,官拜国朝会要所检阅文字、校书郎、起居郎等职,后因议论时事,被贬为庐山知县。从此他便隐居八年,一心向佛。此间,他经常入室参礼圆悟克勤禅师。一日,弥逊居士早朝罢回府,骑马行至天津桥上。突然马纵身一跃,他心里一惊,忽然有省,通身汗流。于是他便直趋天宁寺,找圆悟禅师印证。适逢圆悟禅师正要出门,远远地望见弥逊居士来了,便唤道:“居士且喜大事了毕。”弥逊居士大声说道:“和尚眼花作甚么?”圆悟禅师便大喝一声,弥逊居士亦大喝。 从此以后,弥逊居士机锋迅捷,每次与圆悟禅师论对,当机不让。绍兴十九年,弥逊居士临终示微恙,沐浴毕,跏趺而坐,作偈后掷笔而逝。
24、成都府范县君,早就寡居,一心向佛,坚持习禅,常坐不卧。后闻圆悟克勤禅师住持成都昭觉寺,于是便前往礼拜,请求圆悟禅师为她开示入道因缘。圆悟禅师于是教她看“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个甚么?”范县君于是依教参究,可是久无所契,心里非常着急。一日,范县君又来到昭觉寺,哭着央告圆悟禅师道:“和尚有何方便,令某易会。”圆悟禅师道:“却有个方便。”于是便教她只看“是个甚么?”范县君回家后,依教奉行,在日常起居处、举手投足处,专看“是个甚么?”这样坚持了一段时间,终于有一天,豁然有省。她惊喜地说道:“元(原)来恁么地近那!”(范县君的悟道经验,很值得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借鉴。在日常生活中,看“是个甚么?”这实际上就是六祖所说的“学道常于自性观”。因为,我们的一举一动,起心动念,都是自性的妙用。如果我们在自己的一举一动、起心动念的当下,回光反照,问一声“是个甚么?”,此时,我们就已经与自性打照面了,更不需要向外求玄求妙了。)
25、给事冯楫居士,青年时即信仰佛法,一度遍礼尊宿,后居龙门,从佛眼清远禅师参学。一日,冯楫居士陪同佛眼禅师于法堂上经行,忽然有一童子从堂外经过,吟唱道:“万象之中独露身。”佛眼禅师于是拊着冯楫居士的后背,说道:“好聻(呢)。”冯楫居士于是言下有省。南宋高宗绍兴丁巳年,冯楫居士官拜给事中。适逢大慧宗杲禅师于明庆寺开堂说法,冯楫居士遂前往恭听。宗杲禅师下座后,冯楫居士挽着他的手说:“和尚每言于士大夫前,曰:‘此生决不作这虫豸’,今日因甚却纳败缺(露出把柄或破绽)?”宗杲禅师道:“尽大地是个杲上座,你向甚处见他?”冯楫居士正要开口拟对,宗杲禅师便打了他一巴掌。冯楫居士道:“是我招得。”当时冯楫居士的同僚们也在场,看见冯楫居士挨了巴掌,都大惊失色。冯楫居士却哈哈大笑道:“长老与楫,佛法相见。”冯楫居士悟道之后,继续精进用功。每至一处,政事之余,他仍然坚持禅修不倦。尝题诗自咏道:“公事之余喜坐禅,少曾将胁到床眠。虽然现出宰官相,长老之名四海传。”除修禅之外,冯楫居士还兼修净土,曾作弥陀忏仪。在泸州为官的时候,冯楫居士曾率道俗二众组成“系念会”,以西方为归。作发愿文云:“我今发愿……临命终时,庄严往生西方极乐世界,莲华为胎,托质其中,见佛闻法,悟无生忍,登不退阶,入菩萨位。”临终前,他预知时至,提前遍告亲友,并安排好后事。临走的那一天,他自著僧衣僧履,升踞高座,告诫诸官吏及道俗信众,各宜向道,扶持教门,建立法幢。吩咐完毕,便拈拄杖按膝,欲蜕然迁化。这时,其同僚漕使上前请道:“安抚去住如此自由,何不留一颂以表罕闻?”冯楫居士于是又重新睁开眼睛,索笔书云:“初三十一,中九下七。老人言尽,龟哥眼赤。”写完,便掷笔长往。
26、尚书莫将居士,礼谒大随南堂元静禅师,咨决心要。元静禅师于是教他在日常生活中,向一切处提撕“是个什么?”一日,上厕所,一股臭气迎面扑来,莫尚书急忙以手掩鼻。就在这个时候,他豁然有省。(古人参禅悟道,或从视觉发机,或从听觉悟发机,此处,莫尚书悟道,很奇特,是从嗅觉发机的。《楞严经》中讲七处征心,实际上,六根六尘,无一处不可以入道。关键是,学人的见地是否到位,功夫是否到位。若到位了,大自然中的万事万物,无不可成为发机开悟的因缘。那么,如何才算见地到位呢?自回禅师一则上堂法语:“参禅学道,大似井底叫渴相似,殊不知塞耳塞眼,回避不及。且如十二时中,行住坐卧,动转施为,是甚么人使作?眼见耳闻,何处不是路头?若识得路头,便是大解脱路。”学者若能于这则法语信得及、领会得及,何愁修禅找不到门路?)
27、龙图王萧居士,一度居昭觉寺,参加禅坐。一日,闻开静板响,豁然有省。后来,王萧居士请问南堂元静禅师:“某有个见处,才被人问,却开口不得。未审过在甚处?”元静禅师道:“过在有个见处。”说完,元静禅师便反问道:“朝旆(对王萧居士的尊称)几时到任?”王萧居士道:“去年八月四日。”元静禅师又问:“自按察(巡查部下之工作),几时离衙?”王萧居士道:“前月二十。”元静禅师于是哈哈大笑道:“为甚么道开口不得?”王萧居士一听,便当下契悟。(王萧居士对元静禅师所提出的问题,一一听得分明,亦答得分明,个中是什么在起作用?如此亲切,竟然不敢承担!这就叫作井底叫渴!元静禅师的一句“为甚么道开口不得”,真是恰到好处,从此王萧居士彻底摆脱了饥渴之苦。)
28、侍郎张九成居士,一日前往净慈礼谒宝印楚明禅师,请问入道之要。楚明禅师开示他道:“此事唯念念不舍,久久纯熟,时节到来,自然证入。”并举赵州和尚柏树子公案,令他参究。九成居士于是依教参究,时时提撕,过了很久,却仍然无所省悟。后来,九成居士便辞别楚明禅师,前往礼谒善权清禅师。九成居士问:“此事人人有分,个个圆成,是否?”清禅师道:“然。”九成居士道:“为甚么某无个入处?”清禅师于是从袖中拿出数珠,示之道:“此是谁底?”九成居士左思右想,仍然不能应对。清禅师于是又将数珠放入袖中,说道:“是汝底,则拈取去。才涉思惟,即不是汝底。”九成居士一听,惊诧不已。一天傍晚,九成居士上厕所,因思恻隐之心乃仁之端,突然闻见一阵蛙鸣,当即便释然契旨,不觉大笑,汗下如雨。一日,九成居士偶尔阅读宗杲禅师语要,拊几感叹道:“是知宗门有人,恨不一见”。当时,宗杲禅师应邀在天竺讲法。九成居士于是前往天竺礼谒,三往不值。后来终于见面了,九成居士却只是寒喧而已,并未深谈。但是宗杲禅师对他却产生了注意。不久九成居士因奉祠还归故里,途经径山,与给事冯楫居士等人,在宗杲禅师的丈室里议论“格物”之义。谈话间,宗杲禅师问九成居士:“公只知有格物,而不知有物格。”九成居士茫然莫测。宗杲禅师便大笑。九成居士于是问道:“师能开谕乎?”宗杲禅师道:“不见小说载:唐人有与安禄山谋叛者,其人先为阆守,有画像在焉。明皇幸蜀,见之怒,令侍臣以剑击其像首。时阆守居陕西,首忽堕地。”九成居士一听,顿悟深旨。宗杲禅师道:“打破蔡州城,杀却吴元济。”九成居士终于豁然大悟,从此便得大自在,并自号无垢居士。宗杲禅师于是给予印可。秦桧妒恨九成居士,于是以谤讪朝政的罪名,将九成居士谪迁至南安军。在南安,九成居士寄居于横浦僧舍,终日闭门谢客,以经自娱。十四年以后,秦桧死,九成居士终于重新得到起用,并奉旨知守温州。宗杲禅师亦恢复僧籍。师徒相见于新淦,剧谈宗要,如鱼得水,竟未尝丝毫谈及往昔遭之事。学道之人视世事如浮云若此!九成居士一心向佛,凡有钱财,不是用来斋僧,就是用来济困,从不为子孙考虑。九成居士闲居期间,经常效法华严善知识,每天斋供僧众。他还曾斋供十六大天,结果感得瑞相:诸供茶杯悉变为乳。九成居士之禅学,造诣极深,融合了儒家思想。
29、参政李邴居士,拜兵部侍郎、尚书左丞、参知政事等职。后归老泉州,闲居十七余年,醉心祖道,专修默照禅。李邴居士后来听说大慧宗杲禅师将默照禅斥为邪禅,既感到疑惑,同时又感到愤怒。当时宗杲禅师住在泉南长乐庵接众。于是他便前往参礼。一日,宗杲禅师升座示众,先举赵州和尚庭前柏树子公案,然后提唱道:“庭前柏树子,今日重新举。打破赵州关,特地寻言语。敢问大众:既是打破赵州关,为甚么却特地寻言语?”良久,宗杲禅师便自下转语道:“当初只道茆长短,烧了方知地不平。”李邴居士听了,当下便契悟,于是礼谢宗杲禅师,说道:“无老师后语,几蹉过!”李邴居士悟道后,还经常写信,向宗杲禅师求咨决,如有书云:“某比蒙诲答,备悉深旨。某自验者三:一、事无逆顺,随缘即应,不留胸中。二、宿习浓厚,不加排遗,自尔轻微。三、古人公案,旧所茫然,时复瞥地。”
30、提刑吴伟明居士,久参真州长芦真歇清了禅师,得自受用三昧,并自以为达到了极致。后谒大慧宗杲禅师,并随众入室参请。一次,大慧宗杲禅师举狗子无佛性之公案勘问伟明居士。明居士正要开口拟答,宗杲禅师拿起竹篦便打。可是伟明居士仍然不契其旨。于是他便决定留在宗杲禅师的座下,继续咨参。一日,伟明居士又随众入室请益。酬答之间,伟明居士尽文字口舌之快。宗杲禅师道:“不须呈伎俩,直须啐地折、嚗地断,方敌得生死。若中呈伎俩,有甚了期?”不得已,伟明居士只好辞别宗杲禅师举,往参他方。途经延平的时候,伟明居士倏然大悟,平生疑滞悉皆荡尽。
31、秦国夫人计氏法真,自丈夫去世、寡居以来,便开始学佛,屏去纷华,常年蔬食,修习布施等有为法。她的儿子魏公亦游心祖道,并从大慧宗杲禅师参学。一日,大慧宗杲禅师派道谦禅师前来问候她的儿子魏公。魏公便挽留道谦禅师小住数日,为他的母亲说法。道谦禅师于是向法真开示参禅之道。法真请问道谦禅师:“径山和尚寻常如何为人?”道谦禅师道:“和尚只教人看狗子无佛性及竹篦子话,只是不得下语,不得思量,不得向举起处会,不得向开口处承当。狗子还有佛性也无?无。只恁么教人看。”法真一听,当下便生起谛信,并发心要依教奉行。当天晚上,法真便静坐,力究狗子无佛性之公案。至夜静更深之时,忽尔洞然无滞。(慧根如此,真不得了!)
32、内翰曾开居士,因功提升为刑部侍郎,不久又改任为礼部侍郎。后因与秦桧不和,被革职。一日,曾开居士与赵令衿居士结伴参礼慧远禅师。曾开居士问:“如何是善知识?”慧远禅师道:“灯笼露柱,猫儿狗子。”曾开居士又问:“为甚么赞即欢喜,毁即烦恼?”慧远禅师道:“侍郎曾见善知识否?”曾开居士道:“某三十年参问,何言不见?”慧远居士道:“向欢喜处见,烦恼处见?”曾开居士正要开口拟对,慧远禅师突然震声一喝。曾开居士又想开口说话,慧远禅师便道:“开口底不是。”曾开居士一听,茫然无对。这时,慧远禅师召呼道:“侍郎向甚么处去也!”曾开居士终于猛然省悟。慧远禅师道:“也只得一橛。”
33、知府葛郯居士,少时即中进士,并倾心于宗门之事,玩意禅悦。曾经参访过无庵法全禅师,并请求他开示入道指南。法全禅师于是令他参究“即心即佛”之话头。葛郯居士遂依奉行,但是久参而无所契入。于是,葛郯居士又入室请益,问道:“师有何方便,使某得入?”法全禅师道:“居士太无厌生!”不久,慧远佛海禅师来居剑池。葛郯居士于是前往亲近,从之游学。一日,葛郯居士举“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这个话头,刚一举完,便豁然省悟。后来,葛郯居士重新来到虎丘。慧远禅师迎出丈室,说道:“居士见处,止(只)可入佛境界。入魔境界,犹未得在。”葛郯居士无言以对,遂加礼不已。慧远禅师正色道“何不道金毛跳入野狐窟?”葛郯居士一听,终于大彻。临终前的一天晚上,葛郯居士索笔书偈云:“大洋海里打鼓,须弥山上闻钟。 业镜忽然扑破,翻身透出虚空。”书偈毕,复召集僚属,训示道:“生之与死,如昼与夜,无足怪者。若以道论,安得生死?若作生死会,则去道远矣。”说完,便端坐而化。
34、待制潘良贵居士,因直言上谏而遭贬。四十岁才开始栖心祖道,每至丛林,必随众参扣。后投佛灯守珣禅师座下请益。潘居士虽用功较久,却未能契旨,心里非常着急。一日,潘居士向佛灯禅师诉苦道:“某只欲死去时如何?”佛灯禅师说,人的身体虽然是个封皮,却要好好留着,把它当作修道的工具来使用。一旦失去了人身,轮回到其它的道上,再想修行解脱,那就难了。 潘居士于是举南泉斩猫之公案,向佛灯禅师请益:“某看此甚久,终未透彻。告和尚慈悲。”佛灯禅师道:“你只管理会别人家猫儿,不知走却自家狗子!”潘居士言下如醉方醒。后用功益发精勤。
35、侍郎李浩居士,官拜光禄寺丞,慨然以时事为己任,忠愤激烈,切斥时弊,每为执政者所忌,多次遭贬。(悟道居士个个坎坷,人人正直,几无例外。吴素来偏直,似此。)李浩居士幼时即好阅读《首楞严经》,如游旧国,志而不忘。在任期间,李浩居士曾前往衢州明果,投应庵昙华禅师座下参学。一日,李浩居士入室参礼应庵昙华禅师。应庵禅师用指尖敲击着他的胸脯,问道:“侍郎死后,向甚么处去?”李浩居士一听,骇然汗下。应庵禅师于是将他喝出丈室。李浩居士退出后,遂发奋参究,昼夜不息,不到十天的功夫,即趋堂奥。
36、学士张镃居士,天童密庵咸杰禅师之在家得法弟子。官至密阁学士。张镃居士曾参礼天童密庵咸杰禅师。咸杰禅师便教他参赵州狗子无佛性之公案。他于是依教参究,过了很久,一日闻钟声,忽有省发,自觉心意如太虚空,了无隔碍。张镃居士晚年退休之后,极尽游观之乐。
37、大元丞相耶律楚材居士,博极群书,深得元太祖成吉思汗、太宗窝阔台之宠任,凡朝中军国庶政,都必先咨询他而后行。大元帝国之伟业,耶律楚材居士辅佐之功极大。这得力于佛法对他的薰陶。楚才居士二十多岁开始留心祖道。他最初参礼圣安澄禅师,经常举自己在阅读《古尊宿语录》时所得之语句,向澄禅师请益。澄禅师间或对他的见地给予认可。于是,楚材居士便自以为已经开悟了。随着金辽元三代的急剧变迁,楚材居士虽然一直身居高位,但是求道之心却越来越恳切。后来他又前往参礼圣安澄禅师。澄禅师却突然翻脸不认。楚材居士感到非常疑惑。后礼谒万松行秀禅师。在其门下,楚材居士杜绝人迹,屏斥家务,精勤参究,废寝忘食,不避寒暑,凡三载,终于得到了行秀禅师的印证。楚材居士悟道后,成功地将佛法应用于他的生涯。他虽然身居高位,却不以富贵动其心,日理万机,而神明淡泊。他个人的生活极为简朴。一日,万松行秀禅师上门造访,正好碰见楚材居士啖菜根、吃脱粟,非常惊诧,说道:“不太俭乎?”楚材居士道:“昔燕京被围,绝粒六十日,予守职如平常。及扈从西征六万余里,备历险阻而志不少沮,跨昆仑、瞰翰海而志不加大。汪汪法海涵养之效也!”在跟随成吉思汗西征的途中,楚材居士曾经写过两首诗,非常有名,反映了他悟道后入廛垂手的自在胸襟——过天山和上人韵二绝。其一:从征万里走风沙,南北东西总是家。落得胸中空索索,凝然心是白莲花。其二:一入空门心畅哉,浮云名利也忘怀。无心对境谁能识,优钵罗花火里开。楚材居士在辅佐太祖、太宗的时候,时刻都没有忘记作为一名在家佛子应有的慈悲济世的精神和护持佛法的使命。太祖成吉思汗西征之时,每有战伐,楚材居士皆随军策谏,阻止了元统治者的一些极端做法,避免了无辜杀戮。太宗即位后,在他的建议下,元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如均赋税、正官制、兴文学、核工匠、平权量等,使饱受战争创伤的民众得以安居乐业。后来,大夫萧守中又上奏元主,要求废除佛教僧团,理由是:“沙门不征不役,安坐而食,耗国累民,必此类矣,请除之!”楚材居士驳斥道:“人之生也有天命焉,人力所不能夺与者也。世有辛苦而饥饿者,有安逸而饱足者,修短苦乐,寿夭穷通,万状不齐,虽孔明之智,项羽之勇,颜回之贤,仲尼之圣,亦不能移其毫发,岂彼沙门能穷吾民、耗吾国耶?故万世之在天下,天与则生,天夺则死,沙门亦天地间一物耳,其亦天养之也。天且宥之,子独不容,隘亦甚矣!”在建议元主施行教化方面,楚材居士善用佛法的智慧,将佛法与世法圆融起来,提出“以儒治国,以佛治心”的主张。楚材居士尊崇三宝,在他的影响下,朝野奉佛者甚多。加上他推行仁政,化解了元朝苛政,造福于一人,真可谓菩萨乘愿再来。元太宗驾崩后,皇后称制,重用奥都剌合蛮。楚材居士屡谏不听,为太后所忌。后卒,春秋五十五岁。
38、南宫令于钟英居士,一日入室请益,问道:“如何是自己清净法身?”常润禅师道:“四肢百骸,九窍六脏,备赅而存焉,又不许向这里会取。限三日,道得契即为授记。”钟英居士遂礼拜而退。回到寮房,钟英居士即摒息诸缘,猛力参究,目不交睫。一天晚上,钟英居士禅坐至五更时分,忽然听到禅堂开静的钟声响起,当下便豁然省悟。于是他欢天喜地,直趋丈室,告诉常润禅师道:“我会也!”常润禅师闻偈,遂点头称可,并咐嘱道:“竿头进步,现宰官身。修菩萨行,无不可者。”于钟英居士后来中进士,知于南宫。不久便弃官回到故乡,在邺郡创建了广济、宝莲二禅院,开堂说法。
39、丞相王随居士,尝谒首山省念禅师。得言外之旨。自尔践履益深。竟明大法。至临终日。书偈曰。画堂灯已灭。弹指向谁说。去住本寻常。春风扫残雪。
40、曾会居士,出任池州太守。一日于景德寺,与明觉禅师偶然相会,引《中庸》、《大学》中的话,参以《椤严经》,认为它们与佛教之本旨相符,并向明觉禅师讨教。明觉禅师道:“这个尚不与教乘合,况《中庸》、《大学》邪?学士要径捷理会此事。”说到这儿,便弹指一下,“但恁么荐取。”[禅门中,“这个”通常指代自性、第一义谛。]曾会居士言下领旨。
41、李遵勖居士,为附马都尉,累官至镇节度使(总揽数州军事)。笃信佛法,躬持净戒,尤好禅度,後得心法於谷隐蕴聪禅师,其得法偈云∶「学道须是铁汉,著手心头便判。直趋无上菩提,一切是非莫管。」谷隐禅师嗣法临济宗,临济思想的特点之一是提倡「随处作主,立处即真」的自悟,其偈是深得其法的。
42、节使李端愿居士,儿时经常阅读禅宗典籍。成人后虽也结婚当官,但是笃志祖道之心丝毫未曾改变。一天,达观和尚看望李公,说道:“非示现力,岂致尔哉?奈无个所入何!”李公问道:“天堂地狱,毕竟是有是无?请师明说。”达观和尚道:“诸佛向无中说有,眼见空花。太尉就有里寻无,手摣(抓,捕捉)水月。堪笑眼前见牢狱不避,心外闻天堂欲生,殊不知忻怖在心,善恶成境(可笑世人眼前出现了地狱却不回避,听说心外有个天堂却欲往生于彼,却不明白忻乐、怖畏之根全在于心。一念善心即是天堂,一念恶心即是地狱)。太尉但了自心,自然无惑。”李公又问:“心如何了?”达观和尚道:“善恶都莫思量。”李公道:“不思量后,心归何所?”达观和尚道:“且请太尉归宅。”李公又问:“只如人死后,心归何所?”达观和尚道:“未知生,焉知死?”李公道:“生则某已知之。”达观和尚便追问道:“生从何来?”李公被这一问问得茫然不知所措。 达观和尚突然站起来,敲着李公的胸口道:“只在这里,更拟思量个甚么?”李公一听,豁然有省,欣喜地说道:“会得也!” 达观和尚问:“作么生会?”李公道:“只知贪程,不觉蹉路。” 达观和尚于是推开李公,说道:“百年一梦,今朝方省。”
43、王安石居士。往来蒋山。从赞元禅师游。一日。问元祖师意旨。元不答。公益扣之。元曰。公于般若有障者三。其近道之质一。更须一两生来恐纯熟。公曰。愿闻其说。元曰。公受气刚大。世缘深。以刚大气。遭深世缘。必以身任天下之重。怀经济之志。用舍不能。则心未平。以未平之心。持经世之志。何时能一念万年哉。人多怒而学问。尚理于道。为所知愚。此其三也。公再拜。后于首楞严深得其旨。
44、丞相富弼居士。由清献公警励之后。不舍昼夜。力进此道。闻证悟修颙禅师主投子法席。冠准甸。往质所疑。会颙为众登座。见其顾视。如象王回施。公微有得。因执弟子礼。趋函丈。命侍僧请为入室。颙见即曰。相公已入来。富弼犹在外。公闻。汗流浃背。即大悟。
45、宝学刘子羽居士。出知永嘉。问道于大慧禅师。慧曰。僧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也无。赵州道。无。但恁么看。公后乃于柏树子上发明。有颂曰。赵州柏树太无端。境上追寻也大难。处处绿杨堪系马。家家门底透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