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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卷 临济宗五(6) 南岳下十五世上(1)

   日期:2024-07-20    

《五灯会元》第十九卷 临济宗五(6) 南岳下十五世上(1)

一、昭觉勤禅师法嗣

1-01、径山宗杲禅师

临安府径山宗杲大慧普觉禅师,宣城奚氏子。夙有英气。年十二入乡校,一日因与同窗戏,以砚投之,误中先生帽,偿金而归。
曰:「大丈夫读世间书,曷若究出世法?」即诣东山慧云院事慧齐。年十七,剃发具毗尼。偶阅古云门录,恍若旧习。往依广教珵禅师,弃游四方。从曹洞诸老宿,既得其说,去登宝峰,谒湛堂准禅师。
堂一见异之,俾侍巾祴。指以入道捷径,师横机无所让。堂诃曰:「汝曾未悟,病在意识领解,则为所知障。」
堂疾革,嘱师曰:「吾去后,当见川勤,必能尽子机用。」﹝勤即圆悟。﹞
堂卒,师趋谒无尽居士,求堂塔铭。无尽门庭高,少许可,与师一言相契,下榻延之。名师庵曰妙喜。洎后再谒,且嘱令见圆悟。
师至天宁,一日闻悟升堂,举:「僧问云门:『如何是诸佛出身处?』门曰:『东山水上行。』若是天宁即不然。
忽有人问:『如何是诸佛出身处?』只向他道:『薰风自南来,殿阁生微凉。』」师于言下,忽然前后际断,虽然动相不生,却坐在净裸裸处。
悟谓曰:「也不易,你得到这田地,可惜死了不能得活,不疑言句,是为大病。不见道,悬崖撒手,自肯承当。绝后再苏,欺君不得。须信有这个道理。」
遂令居择木堂,为不厘务侍者。日同士大夫入室。﹝择木乃朝士止息处。﹞悟每举「有句无句,如藤倚树」问之。师才开口,悟便曰:「不是,不是。」
经半载,遂问悟曰「闻和尚当时在五祖曾问这话,不知五祖道甚么?」悟笑而不答。
师曰:「和尚当时须对众问,如今说亦何妨。」悟不得已,谓曰:「我问有句无句,如藤倚树,意旨如何?」
祖曰:「描也描不成,画也画不就。又问树倒藤枯时如何?」
祖曰:「相随来也。」师当下释然,曰:「我会也。」悟遂举数因缘诘之,师酬对无滞。悟曰:「始知吾不汝欺。」遂著临济正宗记付之,俾掌记室。
未几,令分坐。室中握竹篦以验学者,丛林浩然归重,名振京师。右丞相吕公舜徒奏赐紫衣、佛日之号。会女真之变,其酋欲取禅僧十数人,师在选得免。
趋吴虎丘度夏,因阅华严至「菩萨登第七地,证无生法忍」,洞晓向所请问湛堂殃崛摩罗持钵至产妇家因缘。
时圜悟诏住云居,师往省觐,至山次日,即请为第一座。时会中多龙象,以圜悟久虚座元,俟师之来,颇有不平之心。及冬至,秉拂昭觉元禅师出众问云:「眉间挂剑时如何?」
师曰:「血溅梵天。」圜悟于座下,以手约云:「住!住!问得极好,答得更奇。」
元乃归众,丛林由是改观。圜悟归蜀,师于云居山后古云门旧址,创庵以居,学者云集。久之入闽,结茅于长乐洋屿,从之得法者,十有三人。
又徙小溪云门庵,后应张丞相魏公浚径山之命,开堂日,僧问:「人天普集,选佛场开。祖令当行,如何举唱?」师云:「钝鸟逆风飞。」曰:「遍界且无寻觅处,分明一点座中圆。」
师曰:「人间无水不朝东。」
复有僧竞出,师约住云:「假使大地尽末为尘,一一尘有一一口,一一口具无碍广长舌相,一一舌相出无量差别音声,一一音声发无量差别言词,一一言词有无量差别妙义,如上尘数,衲僧各各具如是口,如是舌,如是音声,如是言词,如是妙义,同时致百千问难,问问各别,不消长老咳嗽一声,一时答了。乘时于其中间,作无量无边广大佛事,一一佛事周遍法界,所谓一毛现神变,一切佛同说,经于无量劫,不得其边际,便恁么去闹热门庭,即得正眼观来。正是业识茫茫,无本可据,祖师门下一点也用不著。况复勾章棘句,展弄词锋,非唯埋没从上宗乘,亦乃笑破衲僧鼻孔。所以道,毫厘系念,三涂业因。瞥尔情生,万劫羁锁。圣名凡号,尽是虚声。殊相劣形,皆为幻色。汝欲求之,得无累乎!及其厌之,又成大患。看他先圣恁么告报,如国家兵器,岂得已而用之?本分事上,亦无这个消息。山僧今日,如斯举唱,大似无梦说梦,好肉剜疮。检点将来,合吃拄杖。只今莫有下得毒手者么?若有,堪报不报之恩,共助无为之化。如无,倒行此令去也。」
蓦拈拄杖云:「横按镆邪全正令,太平寰宇斩痴顽。」卓拄杖,喝一喝,便下座。道法之盛,冠于一时。众二千余,皆诸方俊乂。
侍郎张公九成,亦从之游,洒然契悟。一日,因议及朝政,与师连祸。绍兴辛酉五月,毁衣牒,屏居衡阳,乃裒先德机语,间与拈提,离为三帙,目曰正法眼藏。
凡十年,移居梅阳。又五年,高宗皇帝特恩放还。
明年春,复僧伽梨,四方虚席以邀,率不就。后奉朝命,居育王。逾年有旨,改径山,道俗歆慕如初。
孝宗皇帝为普安郡王时,遣内都监入山谒师,师作偈为献。及在建邸,复遣内知客诣山,供五百应真,请师说法,祝延圣寿。亲书妙喜庵三字,并制赞宠寄之。
上堂:「欲识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时节若至,其理自彰。」
举起拂子曰:「还见么?」击禅床曰:「还闻么?闻见分明,是个甚么?若向这里提得去,皇恩佛恩一时报足。其或未然,径山打葛藤去也。」
复举起拂子曰:「看!看!无量寿世尊,在径山拂子头上放大光明照。不可说,不可说,又不可说。佛刹微尘数世界中,转大法轮,作无量无边广大佛事。其中若凡若圣,若正若邪,若草若木,有情无情,遇斯光者,皆获无上正等菩提。所以诸佛于此得之,具一切种智;诸大菩萨于此得之,成就诸波罗密;辟支独觉于此得之,出无佛世,现神通光明;诸声闻众洎夜来迎请五百阿罗汉,于此得之,得八解脱,具六神通。天人于此得之,增长十善;修罗于此得之,除其憍慢;地狱于此得之,顿超十地;饿鬼傍生及四生九类一切有情,于此得之,随其根性,各得受用。无量寿世尊放大光明,作诸佛事已竟,然后以四大海水灌弥勒世尊顶,与授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记,当于补处作大佛事。无量寿世尊有如是神通,有如是自在,有如是威神,到这里还有知恩报恩者么?若有,出来与径山相见,为汝证明。如无,听取一颂:十方法界至人口,法界所有即其舌。只凭此口与舌头,祝吾君寿无间歇。亿万斯年注福源,如海滉漾永不竭。师子窟内产狻猊,鸑鷟定出丹山穴。为瑞为祥遍九垓,草木昆虫尽欢悦。稽首不可思议事,喻若众星拱明月。故今宣畅妙伽陀,第一义中真实说。」
上堂:「祖师道:一心不生,万法无咎。无咎无法,不生不心。能随境灭,境逐能沈。境由能境,能由境能。大小祖师,却作座主见解。径山即不然,眼不自见,刀不自割。吃饭济饥,饮水定渴。临济德山特地迷,枉费精神施棒喝。除却棒,拈却喝,孟八郎汉,如何止遏?」
上堂,拈拄杖卓一下,喝一喝曰:「德山棒,临济喝,今日为君重拈掇。天何高,地何阔,休向粪埽堆上更添搕鲣。换却骨,洗却肠,径山退身三步,许你诸人商量。且道作么生商量?」
掷下拄杖,喝一喝曰:「红粉易成端正女,无钱难作好儿郎。」
上堂:「正月十四十五,双径椎锣打鼓。要识祖意西来,看取村歌社舞。」
上堂:「久雨不曾晴,豁开天地清。祖师门下事,何用更施呈?」
上堂,举圆通秀禅师示众曰:「少林九年冷坐,刚被神光觑破。如今玉石难分,祗得麻缠纸裹。这一个,那一个,更一个,若是明眼人,何须重说破?径山今日不免狗尾续貂,也有些子。老胡九年话堕,可惜当时放过。致令默照之徒,鬼窟长年打坐。这一个,那一个,更一个,虽然苦口叮咛,却似树头风过。」
结夏,上堂:「文殊三处安居,志公不是闲和尚。迦叶欲行正令,未免眼前见鬼。且道径山门下,今日事作么生?」下座后,大家触礼三拜。上堂,僧问:「有么有么?」「庵主竖起拳头,还端的也无?」师便下座,归方丈。
上堂:「水底泥牛嚼生铁,憍梵钵提咬著舌。海神怒把珊瑚鞭,须弥灯王痛不彻。」
上堂:「才方八月中秋,又是九月十五。」卓拄杖曰:「唯有这个不迁。」
掷拄杖曰:「一众耳闻目睹。」圆悟禅师忌,师拈香曰:「这个尊慈,平昔强项,气压诸方,逞过头底颟顸,用格外底儱侗。自言我以木槵子换天下人眼睛,殊不知被不孝之子将断贯索穿却鼻孔。索头既在径山手里,要教伊生也由径山,要教伊死也由径山。且道以何为验?」
遂烧香曰「以此为验。」僧问:「达磨西来,将何传授?」
师曰:「不可总作野狐精见解。」曰:「如何是粗入细?」
师曰:「香水海里一毛孔。」曰:「如何是细入粗?」
师曰:「一毛孔里香水海。」问:「古镜未磨时如何?」
师曰:「火不待日而热。」曰:「磨后如何?」
师曰:「风不待月而凉。」曰:「磨与未磨时如何?」
师曰:「交。」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意作么生?」
师曰:「钉钉胶黏。」问:「一法若有,毗卢堕在凡夫。万法若无,普贤失其境界。去此二途,请师速道。」
师曰:「脱壳乌龟飞上天。」问:「高揖释迦,不拜弥勒时如何?」
师曰:「梦里惺惺。」问:「大修行底人,还落因果也无?前百丈曰,不落因果,为甚么堕野狐身?」
师曰:「逢人但恁么举。」曰:「只如后百丈道,不昧因果,为甚么脱野狐身?」
师曰:「逢人但恁么举。」曰:「或有人问径山,大修行底人,还落因果也无?未审和尚向他道甚么?」
师曰:「向你道,逢人但恁么举。」问:「明头来时如何?」
师曰:「头大尾颠纤。」曰:「暗头来时如何?」
师曰:「野马嘶风蹄拨刺。」曰:「明日大悲院里有斋,又作么生?」
师曰:「雪峰道底。」问:「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时如何?」
师曰:「亲言出亲口。」曰:「未审如何受持?」
师曰:「但恁么受持,决不相赚。」问:「我宗无语句,实无一法与人时如何?」
师曰:「五味饡秤锤。」问:「心佛俱忘时如何?」
师曰:「卖扇老婆手遮日。」问:「教中道,尘尘说,刹刹说,无间歇,未审以何为舌?」师拍禅床右角一下。僧曰:「世尊不说说,迦叶不闻闻也。」
师拍禅床左角一下。僧曰:「也知今日,令不虚行。」
师曰:「识甚好恶?」师室中问僧:「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你作么生会?」僧曰:「领。」
师曰:「领你屋里七代先灵。」僧便喝,师曰:「适来领,而今喝,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甚么事?」
僧无语。师打出。僧请益夹山境,话声未绝,师便喝。僧茫然。
师曰:「你问甚么?」僧拟举,师连打,喝出。师才见僧入,便曰:「不是。出去!」僧便出。
师曰:「没量大人,被语脉里转却。」次一僧入,师亦曰:「不是。出去!」
僧却近前,师曰:「向你道不是,更近前觅个甚么?」便打出。复一僧入曰:「适来两僧不会和尚意。」
师低头嘘一声,僧罔措。师打曰:「却是你会老僧意?」问僧:「我前日有一问在你处,你先前日答我了也。即今因甚么瞌睡?」僧曰:「如是,如是。」
师曰:「道甚么?」僧曰:「不是,不是。」师连打两棒,曰:「一棒打你如是,一棒打你不是。」
举竹篦问僧曰:「唤作竹篦则触,不唤作竹篦则背。不得下语,不得无语,速道!速道!」僧曰:「请和尚放下竹篦,即与和尚道。」师放下竹篦,僧拂袖便出。
师曰:「侍者认取这僧著。」又举问僧,僧曰:「瓮里怕走却鳖那!」师下禅床擒住,曰:「此是谁语?速道!」
僧曰:「实不敢谩昧老师,此是竹庵和尚教某恁么道。」
师连打数棒,曰:「分明举似诸方。」
师年迈求解,辛巳春,得旨退居明月堂。
隆兴改元,一夕星殒于寺西,流光赫然。寻示微恙,八月九日,学徒问安,师勉以弘道,徐曰:「吾翌日始行。」
至五鼓,亲书遗奏,又贻书辞紫岩居士。侍僧了贤请偈,复大书曰:「生也只恁么,死也只恁么。有偈与无偈,是甚么热大?」
掷笔委然而逝。平明有蛇尺许,腰首白色,伏于龙王井栏,如义服者,乃龙王示现也。四众哀号,皇帝闻而叹惜。
上制师真赞曰:「生灭不灭,常住不住。圆觉空明,随物现处。」丞相以次,致祭者沓来。门弟子塔全身于明月堂之侧。
寿七十有五,夏五十有八。诏以明月堂为妙喜庵,谥曰普觉,塔名宝光。淳熙初,赐其全录八十卷,随大藏流行。

1-02、虎丘绍隆禅师

平江府虎丘绍隆禅师,和之含山人也。九岁谢亲,居佛慧院。逾六年,得度受具。又五年,荷包谒长芦信禅师,得其大略。
有传圆悟语至者,师读之,叹曰:「想酢生液,虽未浇肠沃胃,要且使人庆快。第恨未聆謦欬耳。」遂由宝峰依湛堂,客黄龙叩死心禅师。
次谒圆悟,一日入室,悟问曰:「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举拳曰:「还见么?」
师曰:「见。」悟曰:「头上安头。」师闻脱然契证。悟叱曰:「见个甚么?」
师曰:「竹密不妨流水过。」悟肯之。寻俾掌藏教。有问悟曰:「隆藏主柔易若此,何能为哉!」
悟曰:「瞌睡虎耳。」后归邑,住城西开圣。建炎之扰,乃结庐铜峰之下。郡守李公光延居彰教,次徙虎丘,道大显著。
因追绎白云端和尚立祖堂故事,乃曰:「为人之后,不能躬行遗训,于义安乎?」遂图其像,以奉安之。
上堂曰:「凡有展托,尽落今时。不展不托,堕坑落堑。直饶风吹不入,水洒不著,捡点将来,自救不了。岂不见道,直似寒潭月影,静夜钟声,随扣击以无亏,触波澜而不散,犹是生死岸头事。」拈拄杖,划一划云:「划断古人多年葛藤,点头石不觉拊掌大笑。且道笑个甚么?脑后见腮,莫与往来。」
上堂:「目前无法,万象森然。意在目前,突出难辨。不是目前法,触处逢渠,非耳目之所到,不离见闻觉知。虽然如是,也须踏著他向上关捩子始得。所以道,罗笼不肯住,呼唤不回头。佛祖不安排,至今无处所。如是则不劳敛念,楼阁门开。寸步不移,百城俱到。」
蓦拈拄杖,划一划云:「路逢死蛇莫打杀,无底篮子盛将归。」
上堂曰:「百鸟不来春又喧,凭栏溢目水连天。无心还似今宵月,照见三千与大千。」
上堂:「摩竭陀国,亲行此令。」拈拄杖,卓一下曰:「大尽三十日,小尽二十九。」僧问:「为国开堂一句作么生道?」
师曰:「一愿皇帝万寿,二愿重臣千秋。」曰:「只如生佛未兴时,一著落在甚么处?」
师曰:「吾常于此切。」曰:「官不容针,更借一问时如何?」
师曰:「踞虎头,收虎尾。」曰:「中间事作么生?」
师曰:「草绳自缚汉。」曰:「毗婆尸佛早留心,直至如今不得妙。」
师曰:「几行岩下路,少见白头人。」问:「九旬禁足,意旨如何?」
师曰:「理长即就。」曰:「只如六根不具底人,还禁得也无?」
师曰:「穿过鼻孔。」曰:「学人今日,小出大遇。」
师曰:「降将不斩。」曰:「恁么则和尚放某甲逐便也。」
师曰:「停囚长智。」问:「雪峰道,尽大地撮来如粟米粒大,抛向面前漆桶。不会打鼓,普请看。未审此意如何?」
师曰:「一亩之地,三蛇九鼠。」曰:「乞师再垂指示。」
师曰:「海口难宣。」问:「如何是大道真源?」
师曰:「和泥合水。」曰:「便恁么去时如何?」
师曰:「截断草鞋跟。」问:「如何是佛法大意?」
师曰:「蛇头生角。」问:「古人到这里,因甚么不肯住?」
师曰:「老僧也恁么?」曰:「忽然一刀两段时如何?」
师曰:「平地神仙。」问:「万机休罢,千圣不携时如何?」
师曰:「未足观光。」曰:「还有奇特事也无?」
师曰:「独坐大雄峰。」绍兴丙辰,示微疾而逝。塔全躯于寺之西南隅。

1-03、育王端裕禅师

庆元府育王山佛智端裕禅师,吴越王之裔也。六世祖守会稽因家焉。师生而歧嶷,眉目渊秀。十四驱乌于大善寺,十八得度受具。往依净慈一禅师。
未几,偶闻僧击露柱,曰:「你何不说禅?」师忽彻省。去谒龙门远、甘露卓、泐潭祥,皆以颖迈见推。晚见圆悟于钟阜。一日悟问:「谁知正法眼藏向这瞎驴边灭却。即今是灭不灭?」
曰:「请和尚合取口好。」悟曰:「此犹未出常情。」
师拟对,悟击之,师顿去所滞。侍悟居天宁,命掌记室。寻分座,道声蔼著。京西宪请开法丹霞,次迁虎丘。径山谢事,徇平江道俗之请,庵于西华。阅数稔,敕居建康保宁,后移苏城万寿及闽中贤沙、寿山西禅,复被旨补灵隐。
慈宁皇太后幸韦王第,召师演法,赐金襕袈裟,乞归西华旧隐。绍兴戊辰秋,赴育王之命。
上堂曰:「德山入门便棒,多向皮袋里埋踪。临济入门便喝,总在声尘中出没。若是英灵衲子,直须足下风生,超越古今途辙。」
拈拄杖,卓一下,喝一喝曰:「只这个何似生,若唤作棒喝,瞌睡未惺。不唤作棒喝,未识德山临济。毕竟如何?」复卓一下曰:「总不得动著。」
上堂:「尽大地是沙门眼,遍十方是自己光,为甚么东弗于逮打鼓,西瞿耶尼不闻,南赡部洲点灯,北郁单越暗坐。直饶向个里道得十全,犹是光影里活计。」
撼拂子曰:「百杂碎了也,作么生是出身一路?」掷下拂子曰:「参。」
上堂:「动则影现,觉则冰生。直饶不动不觉,犹是秦时度轹钻。到这里,便须千差密照,万户俱开。毫端拨转机轮,命脉不沉毒海。有时觉如湛水,有时动若星飞。有时动觉俱忘,有时照用自在。且道正恁么时,是动是觉,是照是用?还有区分得出底么?铁牛横古路,触著骨毛寒。」
上堂曰:「行时绝行迹,说时无说踪。行说若到,则垛生招箭。行说未明,则神锋划断。就使说无渗漏,行不迷方,犹滞壳漏在。若是大鹏金翅,奋迅百千由旬,十影神驹,驰骤四方八极。不取次啖啄,不随处埋身。且总不依倚,还有履践分也无?刹刹尘尘是要津。」
上堂曰:「易填巨壑,难满漏卮。若有操持,了无难易。拈却大地,宽绰有余。放出纤毫,碍塞无路。忽若不拈不放,向甚么处履践?同诚共休戚,饮水亦须肥。」僧问:「如何是宾中宾?」
师曰:「你是田厍奴。」曰:「如何是宾中主?」
师曰:「相逢犹莽卤。」曰:「如何是主中宾?」
师曰:「剑气烁愁云。」曰:「如何是主中主?」
师曰:「敲骨打髓。」师莅众,色必凛然,寝食不背众,唱道无倦。
绍兴庚午十月初,示微疾,至十八日,首座法全请遗训,师曰:「尽此心意,以道相资。」语绝而逝。火后目睛齿舌不坏,其地发光终夕。得舍利者无计,逾月不绝。黄冠罗肇常,平日问道于师,适外归,独无所获。道念勤切,方与客食,咀嚼间若有物,吐哺则舍利也,大如菽,色若琥珀。好事者持去,遂再拜于阇维所,闻香佥有声,亟开,所获如前而差红润。门人奉遗骨,分塔于鄮峰西华,谥大悟禅师。
 
1-04、大沩法泰禅师
潭州大沩佛性法泰禅师,汉州李氏子。僧问:「理随事变该万有,而一片虚凝,事逐理融等千差,而咸归实际。如何是理法界?」
师曰:「山河大地。」曰:「如何是事法界?」
师曰:「万象森罗。」曰:「如何是理事无碍法界。」
师曰:「东西南北。」曰:「如何是事事无碍法界?」
师曰:「上下四维。」
上堂:「推真真无有相,穷妄妄无有形。真妄两无所有,廓然露出眼睛。眼睛既露,见个甚么?晓日烁开岩畔雪,朔风吹绽腊梅华。」
上堂:「宝剑拈来便用,岂有迟疑。眉毛剔起便行,更无回互。一切处腾今焕古,一切处截断罗笼。不犯锋铓,亦非顾鉴。独超物外则且置,万机丧尽时如何?八月秋,何处热?」
上堂:「涅槃无异路,方便有多门。」拈起拄杖曰:「看!看!山僧拄杖子,一口吸尽西江水,东海鲤鱼勃跳上三十三天。帝释忿怒,把须弥山一掴粉碎。坚牢地神合掌赞叹曰:『谛观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以拄杖击禅床,下座。
上堂:「达得人空法空,未称祖佛家风。体得全用全照,亦非衲僧要妙。直须打破牢关,识取向上一窍。如何是向上一窍?春寒料峭,冻杀年少。」
上堂:「今朝正月已半,是处灯火缭乱。满城罗骑骈阗,交互往来游玩。文殊走入闹篮中,普贤端坐高楼看。且道观音在甚么处?震天椎画鼓,聒地奏笙歌。」
上堂:「渺渺邈邈,十方该括。坦坦荡荡,绝形绝相。目欲视而睛枯,口欲谈而词丧。文殊普贤全无伎俩,临济德山不妨提唱。龟吞陕府铁牛,蛇咬嘉州大像。吓得东海鲤鱼,直至如今肚胀。嘻!」
上堂:「火云烧田苗,泉源绝流注。婆竭大龙王,不知在何处?」
以拄杖击禅床曰:「在这里,看!看!南山起云,北山下雨。老僧更为震雷声,助发威光令远布。」乃高声曰:「哄弄哄弄。」
上堂:「开口有时非,开口有时是。粗言及细语,皆归第一义。释迦老子碗鸣声,达磨西来屎臭气。唯有山前水牯牛,身放毫光照天地。」
上堂:「得念失念,无非解脱。是甚么语话?成法破法,皆名涅槃,料掉没交涉。智慧愚痴,通为般若。颟顸佛性,菩萨外道,所成就法,皆是菩提,犹较些子。然虽如是,也是杨广失骆驼。」
上堂:「欲识佛去处,只这语声是。咄!傅大士不识好恶,以昭昭灵灵教坏人家男女。被志公和尚一喝曰:『大士莫作是说,别更道看?』大士复说偈曰:『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志公呵呵大笑曰:『前头犹似可,末后更愁人。』」
上堂:「忆昔游方日,获得二种物。一是金刚锤,一是千圣骨。持行宇宙中,气岸高突兀。如是三十年,用之为准则。而今年老矣,一物知何物。掷下金刚锤,击碎千圣骨。抛向四衢道,不能更惜得。任意过浮生,指南将作北。呼龟以为鳖,唤豆以为粟。从他明眼人,笑我无绳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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