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灯会元》第十九卷 临济宗五(1) 南岳下十一世
石霜圆禅师法嗣
杨歧方会禅师
袁州杨歧方会禅师,郡之宜春冷氏子。少警敏,及冠,不事笔砚,系名征商课最坐不职,乃宵遁入瑞州九峰,恍若旧游,眷不忍去,遂落发。每阅经,心融神会,能折节扣参老宿。慈明自南源徙道吾石霜,师皆佐之,总院事。依之虽久,然未有省发。
每咨参,明曰:「库司事繁,且去。」他日又问。明曰:「监寺异时儿孙遍天下在,何用忙为?」
一日,明适出,雨忽作。师侦之小径,既见,遂扭住曰:「这老汉今日须与我说。不说打你去。」明曰:「监寺知是般事便休。」语未卒,师大悟,即拜于泥途。
问曰:「狭路相逢时如何?」明曰:「你且躲避,我要去那里去。」师归来日,具威仪,诣方丈礼谢。明呵曰:「未在。」自是明每山行,师辄瞰其出,虽晚必击鼓集众。明遽还,怒曰:「少丛林暮而升座,何从得此规绳?」
师曰:「汾阳晚参也,何谓非规绳乎?」一日,明上堂,师出问:「幽鸟语喃喃,辞云入乱峰时如何?」明曰:「我行荒草里,汝又入深村。」
师曰:「官不容针,更借一问。」明便喝。
师曰:「好喝。」明又喝,师亦喝。明连喝两喝,师礼拜。明曰:「此事是个人方能担荷。」师拂袖便行。明移兴化,师辞归九峰。后道俗迎居杨歧,次迁云盖。
受请日,拈法衣示众曰:「会么?若也不会,今日无端走入水牯牛队里去也。还知么?筠阳九岫,萍实杨歧。」遂升座。
时有僧出,师曰:「渔翁未掷钓,跃鳞冲浪来。」僧便喝,师曰:「不信道。」僧拊掌归众。
师曰:「消得龙王多少风?」问:「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
师曰:「有马骑马,无马步行。」曰:「少年长老,足有机筹。」
师曰:「念汝年老,放汝三十棒。」问:「如何是佛?」
师曰:「三脚驴子弄蹄行。」曰:「莫只这便是么?」
师曰:「湖南长老。」乃曰:「更有问话者么?试出来相见。杨歧今日性命,在汝诸人手里,一任横拖倒拽。为甚么如此?大丈夫儿,须是当众决择,莫背地里似水底按葫芦相似,当众引验,莫便面赤。有么,有么?出来决择看。如无,杨歧今日失利。」师便下座。九峰勤和尚把住云:「今日喜得个同参。」
师曰:「作么生是同参底事?」勤曰:「九峰牵犁,杨歧拽杷。」
师曰:「正恁么时,杨歧在前,九峰在前?」勤拟议,师拓开曰:「将谓同参,元来不是。」僧问:「人法俱遣,未是衲僧极则。佛祖双亡,犹是学人疑处。未审和尚如何为人?」
师曰:「你只要勘破新长老。」曰:「恁么则旋斫生柴带叶烧。」
师曰:「七九六十三。」问:「古人面壁,意旨如何?」
师曰:「西天人不会唐言。」
上堂:「雾锁长空,风生大野。百草树木,作大师子吼。演说摩诃大般若,三世诸佛在你诸人脚跟下转大法轮。若也会得,功不浪施。若也不会,莫道杨歧山势险,前头更有最高峰。」
上堂:「举古人一转公案,布施大众。」良久曰:「口只堪吃饭。」
上堂:「踏著秤锤硬似铁,哑子得梦向谁说?须弥顶上浪滔天,大洋海里遭火爇。参!」
上堂:「杨歧一要,千圣同妙。布施大众,」拍禅床一下云:「果然失照。参!」
上堂:「杨歧一句,急著眼觑,长连床上,拈匙把箸。」
上堂,拈拄杖云:「一即一切,一切即一。」
画一画云:「山河大地,天下老和尚百杂碎,作么生是诸人鼻孔?」良久云:「剑为不平离宝匣,药因救病出金瓶。」喝一喝,卓一下。
上堂:「杨歧无旨的,种田博饭吃。说梦老瞿昙,何处觅踪迹?」喝一喝,拍禅床一下。上堂:「薄福住杨歧,年来气力衰。寒风凋败叶,犹喜故人归。啰啰哩,拈上死柴头,且向无烟火。」
上堂:「杨歧乍住屋壁疏,满床尽布雪真珠。缩却项,暗嗟吁。」良久曰:「翻忆古人树下居。」
上堂:「云盖是事不如,说禅似吞栗蒲。若向此处会得,佛法天地悬殊。」
上堂,掷下拄杖曰:「释迦老子著跌,偷笑云盖乱说。虽然世界坦平,也是将勤补拙。」
上堂:「释迦老子初生时,周行七步,目顾四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今时衲僧,尽皆打模画样,便道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云盖不惜性命,亦为诸人打个样子。」
遂曰:「阳气发时无硬地。」示众:「一切智通无障碍。」拈起拄杖曰:「拄杖子向汝诸人面前逞神通去也。」
掷下曰:「直得乾坤震裂,山岳摇动。会么?不见道,一切智智清净。」拍禅床曰:「三十年后,明眼人前,莫道杨歧龙头蛇尾。」僧问:「拨云见日时如何?」
师曰:「东方来者东方坐。」问:「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衲僧得一,堪作甚么?」
师曰:「钵盂口向天。」慈明忌辰设斋,众才集,师于真前,以两手捏拳安头上,以坐具画一画,打一圆相,便烧香。退身三步,作女人拜。首座曰:「休捏怪。」
师曰:「首座作么生?」座曰:「和尚休捏怪。」
师曰:「兔子吃牛奶。」第二座近前,打一圆相,便烧香,亦退身三步,作女人拜。师近前作听势,座拟议,师打一掌曰:「这漆桶也乱做。」
龙兴孜和尚迁化,僧至下遗书。师问:「世尊入灭,椁示双趺。和尚归真,有何相示?」僧无语。
师捶胸曰:「苍天!苍天!」室中问僧:「栗棘蓬你作么生吞?金刚圈你作么生透?」
一日,三人新到。师问:「三人同行,必有一智。」提起坐具曰:「参头上座,唤这个作甚么?」曰:「坐具。」
师曰:「真个那?」曰:「是。」师复曰:「唤作甚么?」曰:「坐具。」师顾视左右曰:「参头却具眼。」
问第二人:「欲行千里,一步为初。如何是最初一句?」曰:「到和尚这里,争敢出手?」师以手画一画,僧曰:「了。」师展两手,僧拟议。
师曰:「了。」问第三人:「近离甚处?」曰:「南源。」
师曰:「杨歧今日被上座勘破,且坐吃茶。」问僧:「败叶堆云,朝离何处?」曰:「观音。」
师曰:「观音脚下一句作么生道?」曰:「适来相见了也。」
师曰:「相见底事作么生?」僧无对。
师曰:「第二上座代参头道看。」亦无对。
师曰:「彼此相钝置。」
示众云:「春风如刀,春雨如膏。律令正行,万物情动。你道脚踏实地一句,作么生道出来?向东涌西没处道看。直饶道得,也是梁山颂子。」
示众云:「身心清净,诸境清净。诸境清净,身心清净。还知杨歧老人落处么?河里失钱河里捷。」
示众云:「景色乍晴,物情舒泰。举步也千身弥勒,动用也随处释迦。文殊普贤掴在这里。众中有不受人谩底,便道杨歧和麸粜面。然虽如是,布袋里盛锥子。」
示众云:「雪!雪!处处光辉明皎洁,黄河冻锁绝纤流,赫日光中须迸裂。须迸裂,那吒顶上吃蒺藜,金刚脚下流出血。」皇祐改元,示寂。塔于云盖。